美妈基地小说网 > 都市小说 > 楼梯之恋 > 第十二章
    冼锐拥着湘潇上了楼,带着她到房顶上去吹风。

    苍穹很暗,在黑漆漆的天幕里稀稀疏疏地点缀着几颗小小的星。

    “你妈妈见到你以后都说了些什么?”冼锐问湘潇。

    湘潇凭栏远眺马路上闪烁的灯火,没想到她母亲昨天已走,他今天还在探问。

    他的心中真的有她?!

    一定有的,有她,才会有她母亲,才会屡次三番地问及她母亲。

    “我妈妈说我终于瘦了一些了,你不知道,我原来好胖的。”湘潇笑道,又俏皮了。

    她并没有去细想,那是不是仅仅只是因为他不善言谈,他找不到话说了,找的一个话题而已。

    “就这些?”冼锐不信,难道——就没有一点关于他的?

    “嗯……一串红就在我们的脚下。”

    “以前上来玩过没有?”

    “没有,我怕胖子,从来不敢上楼。我还不知道上面有这么一块风水宝地呢。”

    “怕胖子,那怕我吗?”

    “你觉得呢?”湘潇反问,含笑看他,简直不明白他干嘛把自己跟胖子扯到一块,两人在她心中简直是两种反差,两类形象。

    哦,是随口说说。

    “……”

    “闪电!要下雨了……”湘潇发现他在呆呆地看着她,望着黑漆漆的苍穹,打破沉默,傻傻地说。

    “笨蛋,天上还有星星呢。”冼锐一听,“噗”地一笑。

    “你才笨蛋,闪电了。”湘潇坚持道,固执极了。

    冼锐也不跟她争论,因此而说“我有一点冷,我们到房间里去吧。宾馆十二点关门,我回不去了,胖子在楼上给我留了房间。”

    湘潇被冼锐轻轻推到了他的房间门口。

    一等他开门,她就伸出手去按墙上的开关。

    “你坐床上。”冼锐拦住了她,说“别开,我喜欢朦胧的灯光。”

    湘潇也喜欢,她依了他。

    她在靠门的沙发上坐下,天气很热,她可以对着门吹吹风。

    再说,有沙发就不要坐床上,危险。

    她扫视了一下床上的被子,不满地对冼锐说“这间房间挺整洁的,哪像你原来那间房间?从来不叠被子,跟狗窝有什么两样?”

    说完,大笑。

    “有胖子,我叠它干嘛?”说着,冼锐坐到床边脱下脚上的袜子,笑着冲湘潇道“你帮我洗袜子,洗我的臭袜子。”

    “肥皂呢?”湘潇起身问。

    “没有。”冼锐回答说。

    “我下楼去拿。”湘潇又说。

    “不用了,就对着水龙头冲一下,我刚才出门时才穿的。”冼锐道,生怕她会借此溜走。

    其实,他只是想让她履行一下,有那个意思就行。

    湘潇拿着他的袜子,向门外走去,走出房间后,她偷偷地将它凑到鼻子边闻闻,果然一点也不臭。

    顿时,她也明白了他的心意。

    她将袜子对着水龙头揉了几下,回来将它晾晒在另一张床的床头上,然后擦干了手,依旧坐回到沙发上。

    冼锐躺到床上,闭着眼睛跟湘潇说话“我跟你讲啊,我生病的时候最喜欢吃八宝粥了,每次我生病,我妈妈都给我熬八宝粥吃。以后我生病了,我要喝你给我熬的八宝粥——你会熬八宝粥吗?”

    湘潇有一种感觉,那就是冼锐的母亲一定非常伟大,非常贤惠能干,非常疼爱他。

    他常对她讲起她,说不定此时此刻,正深深地想念着她。

    想到这些,湘潇想撒谎,但是她没有,老老实实地告诉他“我不会做饭,也不会熬八宝粥。但是我可以学呀。不就是将花生,蜜饯,糯米,黑米,桂圆,薏米,百合,红豆,八种东西,放到锅里,用水一阵地煮吗?跟熬粥一模一样的。火锅店天天都熬,我都吃腻了。”

    讲梦想,她可以不着边际。讲实际,她连熬个粥都不会。

    “等你学会,我都快病死了。”冼锐睁开眼来,边跟她说话,边对着天花板笑。

    “那你就别生病,永远都别生病,这样最好。”湘潇重重地说,这是她永久的心愿。

    沉默了片刻,冼锐忽然又想起了什么,说“你这人好自私,吃八宝粥都没有想到过我。”

    “火锅店好几天都没生意,这几天都没熬了。”湘潇向他解释。

    也许,老天有眼,故意将她的时间留给她和冼锐。短短的几日,难得的相逢,千里的情缘,化作几时的相知?

    冼锐因此说“一串红一点都不红,看来并不如其名。”

    “谁说不如其名了?前面的卡拉0k厅天天都爆满。”湘潇反驳说,嘴角轻轻地笑。

    “靠什么,靠小姐?”冼锐淡淡地问。

    此时,一个湘潇,就已霸占了他的全部的身心。

    “这,怎么说呢?”这,湘潇不好说,也不愿意说。

    “来西昌这么久了,我还没有请你唱过歌。”冼锐略带遗憾地说。说完,又问“一串红的音响怎么样?”

    湘潇告诉他说“还可以吧。”然后坦言说“我只喜欢听歌,我唱歌唱得一点都不好,嗓音太低,许多地方都高不上去。”末了,又问“你呢?”

    “我也是喜欢听歌不喜欢唱歌,我喜欢听轻音乐,小提琴,钢琴曲之类。”冼锐也有同感,但是又说“不过流行的歌曲都可以哼几句。”

    “那你唱一支给我听。”湘潇睁着眼睛,饶有兴趣地说。

    冼锐也很高兴,马上就道“好哇,那我给你唱《驿动的心》,我觉得它是专为像我们这样流浪的人写的。”

    “《驿动的心》?好。”湘潇乖巧地点点头说,准备洗耳恭听。

    瞧着湘潇那副认真的样子,冼锐望着她笑笑,方才唱道

    “曾经以为我的家,

    是一张张的票根,

    撕开后展开旅程,

    投入另外一个陌生,

    这样飘荡多少天,

    这样孤独多少年,

    终点又回到,

    现在才发觉,

    哦,

    路过的人,

    我早已忘记,

    经过的事,

    已随风而去,

    驿动的心,

    已渐渐平息,

    疲惫的我,

    是否有缘和你相依?

    驿动的心,

    已渐渐平息,

    疲惫的我,

    是否有缘和你相依?”

    冼锐唱得不错,不错是因为有情,有了情便有了声,声情都并茂了。

    湘潇入神地听,有一种怪怪的感觉。

    仿佛他就附在她的耳边,轻轻地对她说“路过的人,我早已忘记,经过的事,已随风而去……”

    因为如此,两颗心便相系了。

    “你也给我唱一支吧。”冼锐对湘潇说。

    “我不会。”湘潇回答说。

    “总不至于一首都不会吧。”冼锐不信。

    想了好久,湘潇才抬眼看着冼锐,说“那我给你唱《九百九十九朵玫瑰》。”

    因为这支歌适合哼唱,而且仅仅是哼唱就能有很强的画面感,很浓烈的感情。

    说完,一字不漏地低声唱了。

    记歌词倒是她的强项。

    唱完,两人相视而笑。

    湘潇很不好意思,连说“得罪听众了。”

    “你喜欢玫瑰花?”冼锐问她。

    尽管她唱得不好,但他还是喜欢的。

    “有一点,但不特别。上高中的时候,文科班有个男孩追我,他每天都送一支玫瑰花给我。文科班的嘛,比较浪漫。”

    “真的好浪漫呀,我上大学的时候耍女朋友,也不过是请她看看电影,逛逛公园而已,我还从来没有送过玫瑰花给她呢……你想他了,所以想起了玫瑰,所以给我唱《九百九十九朵玫瑰》,是吗?”冼锐轻声地说,语音很柔,湘潇的话带他入记忆,他的和她的都有。

    “没有,我根本就没有同意过他。”湘潇说。心想真是笨死了的两个人。一下就把天聊死了。

    “为什么?”

    “我欲乘风归去,惟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我上小学四年级以后就一直有人追,总是在逃避,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我总觉得很圣洁,很美好,不想很轻易地就开始。”湘潇喃喃地说,眉宇间透出几丝淡淡的忧愁。

    她猛然想起了他的母亲,他的家,想起了金桥大酒店,还有“丰田”。

    她的心中陡然升起了一种莫名的悲哀。

    “你吸烟吗?”冼锐听后沉默了好一阵才道。

    他坐到她右侧的沙发扶手上,抽出一支“塔山”给她。

    “不……”她摇着头说,伸手推开了他的手。

    “吸一支吧。”他又说。

    他看到她的心中很愁,很苦,然而他又找不到话来安慰她。

    他也不知这结局如何,怎舍编造出一些好话来哄骗她?

    真的女孩真的心,怎舍呢?

    她依旧摇了摇头,她又长大了一些了,再不会如念书时那样借烟酒浇愁。

    他也不再勉强她,自己点燃了香烟,深深地吸了一口,口中吐出一团团浓浓的烟雾。

    出去玩了那么久,她上楼也这么半天了,他还是第一次吸烟。

    他的烟瘾本来就不大,有她在他吸得更少。

    此时,他的心中也有一些——苦了。很想借这烟雾来倾吐。

    冼锐吸着烟躺回了床上,烟头在窗外和门外挤进来的,朦胧的灯光下明灭可见。

    “你坐过来。”片刻,他说,声音很轻,很柔。

    “门口有风,凉快。”湘潇拒绝了他,心中又有些发燥。

    “……你知道不知道?我挺会做饭的。以后你到南昌,我亲自下厨做好多好吃的给你吃。以后我娶了你,我不要你做饭,我只要你天天给我洗衣服。”他换了一个他认为轻松的话题。

    他想告诉她说,他是一个可以依靠的海湾,而不是那种“高处不胜寒”的胆怯。

    除了儿时过家家,还没有人跟她谈到过家庭。

    听到冼锐讲这些,湘潇果然觉得新鲜,她顺着他说“洗衣服,这难不倒我。”

    “我的衣服可不是一般的衣服,全是名牌,不好洗的。你知道不知道?我好喜欢买衣服的,光是南昌的家中,就有好几万块钱的衣服。给我洗衣服不简单的。”冼锐笑道,在无意之中将这些话脱口而出。

    这下湘潇又没有了笑容,淡淡地道“那拿到洗衣店去洗吧。”

    “自己家里有太太,我为什么要拿到洗衣店去洗啊?”冼锐一点也没有觉察到湘潇的异样,偏说。

    她总是误解他的意思,距离,使她忽然不能恋他,亦忽然无法理解他。

    她还是说“洗衣店洗的大家都放心。”

    “我不放心,我偏要让你给我洗。我每天都换五次衣服。”冼锐仍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中,甜美地说。

    “每天都换五次衣服,那你还上班吗?你不上班了?”湘潇问冼锐道,浅浅地笑,心里稍稍明朗了一些,释然了一些。

    “我把衣服拿到公司里去换,下班以后就给你提一大堆脏衣服回来。”他得意地笑,充分地发挥着他的联想。

    她被他逗笑了,故意说“哦,你每天上一个小时的班,就躲到更衣室里去换一套衣服再出来。人家不认为你是妖怪才怪!”末了,又说“你每天换五次衣服,我给你洗就是了,不过我每天要吃十顿饭。”

    冼锐大笑,道“每天吃十顿饭?那你不知道要长多胖。”

    “难道我就不知道每顿只吃一点点吗?人家书上说的,胖子要少食多餐。”湘潇开始觉得他很有趣,心情又开朗了起来,认真地跟他说话,寸步不让地跟他较着牙劲。

    “好哇,你故意折磨我。”

    “是你先为难我的。”

    “……你坐过来好吗?”

    “不好,门口凉快,我喜欢吹风。”湘潇摇着头笑,一手托着下巴。

    “现在不热了,你坐过来吧。我有话跟你说。”他又说,他的话语,还是轻柔的时候居多。

    “你说吧,我洗耳恭听。”她嫣然一笑,坐在沙发上依旧不动。

    “……你站起来让我看看你有多高。”忽然,冼锐有了借口,他从床上走过来轻轻地拉了拉湘潇的手。说“我身高一米七五,体重一百一十八斤。你呢?”

    湘潇一听,“咯咯”地笑道“我身高一米六o。体重,保密!”

    “我想吻吻你。”绕了半天,他方才低低地说,柔情似水地凝望着她。

    因为真爱,而有些情不自禁地去想。

    “不,以后吧,如果我们有缘,时间和机会都还很多。”在忽然之间,湘潇又没了笑容,坚决地摇了摇头,极其严肃地对冼锐说。

    她猛然记起昨天,他将他在南昌的一长串电话号码告诉了她,而他却是常待在昆明,极少回家的。

    即便回去,也是八月底了。什么意思?这不暗示着这分明只是短短的一瞬么?

    她一丝不苟地想着,偏忘了他的手机号。

    那时候,家里装电话的都很罕见,用大哥大的人更少。她甚至都只在电视里见过。

    她已经被冲昏了头脑,根本就不记得把家里电话都给她了,本来就是最真的“真心。”

    总之,他把她的思维弄太乱了。

    还有刚才,她给他讲那个送玫瑰花给她的男孩,她说“我欲乘风归去,惟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他为什么半天不说一句话,他的家里难道不反对吗?

    他是怎么想的,他那么爱他的母亲,他会违背她的意愿吗?

    她甚至想到了《霍小玉》,《家春秋》,《半把剪刀》,这些因差距而悲惨的古代爱情。

    好不容易有个近代的《金粉世家》,家里虽然开明了,但是也最终以离婚作结。

    给他洗衣服也是不简单的……

    也许,人一走茶就凉了,他凭什么吻她,她为什么让他吻她?

    哦,就像男孩子可以把身高体重全告诉女孩子,而女孩子却总对体重保密一样。尽管她的体重相当相当合适。

    她仅仅只是想看看大街上的行人和车辆,而那个车辆里的人,却如此猛然地将车开到她面前,并且撞上了她。

    速度太快了,就会发生车祸。

    她还没看清楚他长什么样。

    她必须得看清楚了车牌号和那个人,她才好做判断啊。

    “让我吻吻你吧,就一下……我喜欢你,我对你是真心的。”冼锐一点也想象不到湘潇那颗敏感而多愁的心,仍是那么一往情深地说。

    “不……”湘潇轻声地拒绝道,坚决地摇了摇头,用力地挣开了冼锐紧拽的手,跑出了开着的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