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瑕。”聂冰唤道，“你能不能给我说说，在吴曼珍被害当天，你养父王常林全天的行动轨迹。”
副驾上的吴瑕闻言一怔，整整十一年来，他苦苦等待的似乎就是当下这一刻，他企盼在一个适当的时机，把养父的冤屈从头至尾告诉他一直在等候的人。
眼下，那个人就坐在他的身旁，并主动询问了他，可正当吴瑕准备开口之际，异常刺耳的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他仿佛瞬间泄了气，无奈地看了屏幕一眼，打来电话的是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孔翎。
自粉尘爆炸事件过后，83号里上至万有良和覃远军，下至“主犯”牛贵强，全都赶来医院病房，当面向吴瑕表示了歉意。在整个道歉男团中，唯独缺了那个一心想要顶替自己，抢占《黄江警讯》的孔翎。
态度欠佳、不予道歉的代价自然不轻，孔翎很快就被调出了原本大有前途的宣传科，贬去了以搬运、维修为主的科技科。有的同事气不过，在园区里碰到孔翎的时候，便为吴瑕打抱不平，故意问那花孔雀能不能帮忙给手机贴个膜。
尽管孔翎在工作上受尽了冷眼，却也在逆境中莫名地长出了逆鳞，生出了傲骨，大有一种“错了就错了，苦活干了也就干了，不道歉就是不道歉”的赖皮劲儿。
吴瑕并不稀罕那份道歉，无论私事、公事，他和孔翎之间，就没有一事不可向外人道也，便摁了免提，“喂”了一声。
“吴瑕！你弟弟出事了！”
孔翎开口这一句却是吴瑕万万没料到的，他微微一愣，旋即问道：“出什么事了，我弟弟现在人在哪里？”
“我今天轮休，上医院配药，看见一个小丫头陪着一个头上缠绷带的聋哑人，在急诊大厅里打吊针。我看那男孩五官长得跟你有点儿像，外加那丫头提到了你的名字，说什么不如给吴瑕打个电话，让你尽快送钱过去，我就确认受伤的是你弟弟了。他的脑袋给人砸开了花，我看不懂手语，但听那丫头的意思，你弟弟像是在酒吧里为了她，跟人争风吃醋，起了冲突，给人狠揍了一顿，还……”
“把医院名字告诉我，我尽快过来。”吴瑕陡然打断了孔翎的话，“我弟弟不是那样的人，你不要把听来的只言片语当成事实依据。”
孔翎嘴里吐出了一个“切”：“我好心打电话来告诉你，你怎么就这个态度啊？他们全在济仁医院，你赶紧过来吧，就你弟弟那个小女友看着像是还没成年啊，他俩要是弄个不好，万一擦枪走火，这可就是犯罪！”
“那个女孩是不是姓骆？”
“对啊，是姓骆！好像叫什么……骆晓蕾？”
得到了准确信息后，吴瑕警告孔翎道：“从现在开始，无论微博、朋友圈，还是其他社交软件。我不允许你污蔑我弟弟一个字，如果让我知道你在背地里断章取义、胡编乱造，我会让你永远不敢再发任何状态。”
孔翎一听，立马急了：“你这是要社会性抹杀我，还是准备发起人肉搜索了？这不是好心当成驴肝肺么？威胁的话我记下了，有种明天上领导那里评理去！”
“用不着明天，聂总就在我身边呢。”吴瑕说罢，便挂了电话。他从来不屑跟孔翎之流逞什么口舌之快，全因对方就王果的描述太过武断、轻佻。
吴瑕随即联系了王果，可手机内却传来对方已关机的提示音。
聂冰在旁说道：“你给老万去个电话，就说是我的意思，让他立刻联系一下济仁医院所属的派出所。如果真有斗殴案件，案发地肯定在医院附近，相应的也会留有报警记录。”
要是换作平常，吴瑕绝不会轻易借用聂冰身份，来要求上级协助。可这会儿，他也顾不上许多，直接按聂冰说的，在电话里请求万有良帮忙。
不出十来分钟，济仁派出所的民警就打来了电话，说是昨晚确实接到一起酒后滋事的警情。三名男子在一间酒吧内涉嫌猥亵一名啤酒推销员，一个叫王果的青年出面制止，却遭到三人围殴，头部被酒瓶砸伤，随身携带的钱包、手机也被抢走。现在，涉案人员已全部归案，王果也去了医院救治。
电话另一头的民警说道：“吴科，那个叫骆晓蕾的啤酒推销员，情况有点儿特殊啊！”
“我知道。”吴瑕接话道，“我会把王果的验伤报告尽快送来，涉嫌伤人、抢劫的那三个，请务必依法拘留，不能让他们随便取保。另外，案发酒吧涉嫌雇佣未成年人，麻烦通知市场管理部门。”
吴瑕的用词虽十分得体，语气中却透着不容置疑。办案民警深悉他在黄江警界的身份和地位，无论是在83号，还是在市局，吴瑕都是大领导们心尖上的一员大将，此刻听他这番拜托，立即连声说好。
聂冰感觉到吴瑕已经变了气场，整个人陷入到一种备战状态中，便对他说道：“我直接送你去医院。”
“案子要紧，你得马上回到总队。到了黄江以后，我自己打车过去。”吴瑕的语气已经不似先前，变得严肃了起来。
“不差那么一时半刻，别太心急。”
聂冰的口吻轻松如前，像是一道春风拂过了吴瑕的内心。他话一说完，就踩深了油门，银灰色的suv一路风驰电掣，两个小时后就下了高速，驶上了市区的马路。
汽车一到医院门口，眼见小狐狸气势汹汹地就要下车，聂冰在后唤他，趁着吴瑕扭头的一瞬间，又稳又准地在他唇上亲了一下，而后提醒道：“听话，别上火。”
吴瑕皱起的长眉被那落在唇上的一啄给彻底化开了，他歪过头，回吻了聂冰一下，总算恢复了些许乖巧，轻声应道：“知道了，我不发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