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妈基地小说网 > 修真小说 > 凤唳于台 > 第二章 惊变 (3)
    罗黑黑被他踢跌在地上,感觉五脏六腑都好似挪了位,沙哑着嗓音喊道:“我管自己对付萧天佑,哪里掺和了你和穆枫比武?”那人目露鄙夷之色,说道:“高手对决,相差只在毫厘,你想杀了王爷,立功请赏,这么做自然会扰乱穆枫的心志。”他突然变得暴躁起来,冲着罗黑黑吼道:“如果要靠着你,才能赢得了穆枫,那老子又何必每日里要习武、练剑?”

    罗黑黑听到那人说话声音有些异样,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发现他目光中闪出奇异的光芒,竟似心智已失,吓得不敢言语。那人霍得转身,仰天一笑,冲着穆枫喝道:“现在再没旁人打扰,你我便决一生死!”穆枫的眼睛突然一亮,脸上掠过一丝忧伤,叹道:“为了赢穆枫,你这又是何苦呢。”那人哈哈笑道:“穆枫,今天我就要让天下人知道,老子的剑法才是天下第一!”他身上的衣衫鼓了起来,越鼓越大,将他整个人吞噬在里面,到的最后,身子跃起,人剑合一,如一支脱弦的利箭笔直地朝穆枫射了过去。

    穆枫猛地一个转身,一个箭步跨了出去,那人的这一剑就扑了个空,他喝道:“你休想逃得出去!”他脚尖一点,身子重又弹起,笔直地射了过去。两个人一追一躲,连着几个纵跃,穆枫一声长啸,纵身而起,身子疾向旁边一棵大树飞了过去。那人哪肯放过,飞身而起,紧跟其后,转眼到了近前,举剑朝他后心就刺。

    穆枫的身子突然一个后仰,长剑刺出,疾如闪电,直取他的面门。那人早有所料,横剑招架,到这时他这口剑上已经蓄着巨大的力道,一心要将穆枫的长剑劈断。穆枫不躲不闪,长剑上撩,撞在他的剑上,顿时断成了数截。那人哈哈大笑,喝道:“穆枫,你的本事原来也不过如此!”可是他话音未落,数截断剑弹起,倒映着枝叶间射下来的日光一闪,他忍不住眨了下眼,就在这一瞬间,穆枫已经伸指在一截断剑上一弹,那截断剑激射而出,不偏不倚,从他面前掠过。射中他的发髻

    那人一惊,泄了口气,身子就落在了地上。与此同时,穆枫已经负手站立在一根树枝上,轻风吹过,树枝晃动,他的身子也随着起落不定。再看那个人,原本鼓起的衣服重又塌在了身上,急促的喘着气,想要抑制却是抑制不住,张嘴喷出一大口血来,突然举剑朝自己胸口戳了下去。穆枫却是早已料到,飞身跳下树来,一脚将他的长剑踢飞,到这时他已无反手之力,瘫坐在地上,整个身子瑟瑟发抖,如秋风中的一片落叶。

    穆枫朝三王爷一招手,急匆匆喊道:“抓住他的手。”三王爷跳上前来,伸手抓住了他的两个手腕,只觉得触手冰凉。穆枫快步绕到了他身后,运指如风,连着点中他的“神堂”、“意舍”、“三焦俞”等几处穴道,将一股内力输入他体内,沉声说道:“我现在助你将那股力道封住,你会好受一点,若要治愈,还需不少时日。”

    那人双目紧闭,盘腿而坐,一点一点调匀内息,呼吸变得平和,睁开眼来,伸手摘下了面具,露出下面一张清癯的面孔,轻声说道:“穆枫,你看我是谁?”穆枫惊道:“是宋爷!”原来这人名叫宋金刚,酷爱习剑,与他相识多年,交情匪浅,却不知如何在此处现身。

    宋金刚说道:“我为了练成一路能赢得过你的剑法,整日茶饭不思,又觉住在家里多了许多琐碎,便独自一人搬到山里居住。我每日在瀑布中练剑,却忘了我老母亲体弱多病,需人照料。待我剑法略有小成,回家探望才知道,我不在家的时候,她滑倒摔伤,身边无人,险些送了性命,幸亏曹嵩暗中命人看顾着,及时相救,才保得老母亲的性命。我虽知道他为人奸诈,排斥忠良,师恩于我,只不过是看我略通剑术,指望着有朝一日派上用场,可是大丈夫既受人恩惠,又岂能不报?”他略带嘲讽地笑了一笑,说道:“可是他的愿望落了空,我练习剑法有什么用呢?到头来还是赢不了你。我为了胜你,要将万丈瀑布的千钧之力融于我的剑法当中,虽是勉强做到,却也遭那股力道反噬,受伤不浅,欲罢不能。”他看了看死于自己剑下的壮汉,叹道:“到头来只怕是我驾驭那股力道少,那股力道驾驭我多了。”

    穆枫说道:“武功的要义在乎见性,若是总想着赢过某人,一味冒进,只怕是走上了歧途。”他的话未能说服宋金刚,反倒引得他哂笑一下,说道:“习武不为打赢别人?难道是要写文章将对手骂死吗?”他指了指不远处站着的罗黑黑诸人,说道:“这些人都得了曹嵩的赏钱,要对你们不利,你想不想赢过他们?我不妨告诉你吧,丞相府已经发出了赏格,取三王爷人头可得赏金五千两黄金。嘿嘿,只怕东关城里一多半会点拳脚的人都在觊觎这笔赏金呢。”

    三王爷闻听此言,怒道:“曹嵩这个狗贼!”这时候从四处不断聚拢来江湖人物,与罗黑黑众人会合在一起,人越来越多,这些人的胆量也变得越来越大,慢慢从四周围了上来,虎视眈眈地盯着三王爷。宋金刚突然用力一撑,站了起来,捡回长剑,虚劈了一下,说道:“穆枫,你救了我一命,这笔人情我现在就还了你吧。我替你们抵挡一阵,可要记住,我只能挡得住半个时辰,半个时辰之后,我就无能为力了。”穆枫只来得及抱拳拱手,说一句“多谢”,宋金刚已经朝着罗黑黑那一干人冲了过去。那些人虽料知他受了极重的内伤,武功必是大打折扣,看到他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终究心有后怕,纷纷躲了开去。

    三王爷心有不甘,还想跟着冲上去,被穆枫拉住,带他飞身上了马车,喊道:“快走。”穆枫驾着马车奔到拐角处,嗖嗖嗖,从屋顶上射过来数支弩箭。穆枫挥剑拨开,剩下最后一支射到,伸手抄住,弩箭入手,竟觉得掌心隐隐生疼,这才发觉,连番剧斗之下,已是内力大耗。他反手将弩箭掷出,屋顶上一个黑衣汉子应声倒下。

    马车走大街、穿小巷,三转两转,到了水车巷。此处道路逼仄,房屋东倒西歪、破旧不堪,所住多是苦力、差役。穆枫弃了马车,带着三王爷奔入一间老屋,里面堆砌着各种弃置的物件,俱都蒙着厚厚的灰尘,显见得久未有人来。关门的那一刻,就听到巷子口有人喊道:“我看到他们进了这条巷子,快搜。”穆枫伸手在屋角处一扳,咯吱声响,一块木板滑开,地上现出一个洞穴,他头一个跳了进去,三王爷紧跟其后。待两人都进了洞穴,木板重又滑了回去。

    穆枫头也不回,沿着洞穴往前快走,他料知三王爷心有疑惑,边走边说道:“此处是神策营的一处暗桩,久未使用,幸好还能用。由此出去,就离皇城不远。”两个人紧步快走,顺着暗道约莫走了数百步,穆枫停了下来,又是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一扳,头顶上露出一个洞口,光线倾泻而下。穆枫和三王爷跳出洞口,发现是到了另一间屋子,却是整洁亮堂许多,摆放着桌椅、屏风,一个书架紧贴墙壁而立,上面整整齐齐摞着书籍、卷轴,看起来像是某个人的书房。

    穆枫快步走到窗户旁,撩开一道缝,向外张望。外面是一个空落落的院子,悄然无人,只是种了些花草树木,颇显幽静。他对三王爷说道:“此地隐密,不易发觉,我们且在此歇息片刻。”他看了看三王爷肩头的伤处,伤势虽重,所幸未伤及筋骨,问道:“要不要紧?”三王爷摆了摆手,穆枫知他久历战阵、出生入死,这点伤自然不在话下,便不多问,盘腿坐下,调匀内息。

    过了片刻,屋顶上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有人脚踩屋瓦,快步而行,只听得有个娇滴滴的声音笑道:“想不到大名鼎鼎的穆枫也会脚底抹油,溜之大吉,真是让奴家好生失望。”听声音,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虫娘。三王爷一惊,腾地站了起来,再看穆枫,依旧如老僧入定,连眉毛也没抬一下,便又悄悄坐下。这时又听的一个人冷冷地说道:“神策营的暗桩应该就在附近,大伙把招子放亮,莫要走了正主。”四下里众多声音齐声答应,散了开去,渐渐又归于宁静。

    就在这时,院门突然被人撞开,转眼奔进来几个人,在院子当中厮打,紧接着传过来哀告声、喝骂声,当中又有一个少年的哭喊声听得格外清晰。一听这声音,三王爷脸色就变了,冲到窗口,向外张望,一看之下,怒喝一声,抬腿踢开屋门,就冲了出去。他冲到院子里,刚好看到那个中年盲人口中啊啊有声,仰面倒下,胸口开了老大一个口子,鲜血溅了出来,花七爷站在他的对面,手中一件东西明晃晃、亮灿灿,正是那柄绣金刀。少年见父亲倒下,赶忙扑了上去,发现他已是气绝身亡。

    花七爷抢得绣金刀在手,心中正觉畅快,三王爷就已经到了他身旁,重重一拳打在了他的小腹,打得他肥硕的身体弓起来像只虾米,涕泗横流。三王爷劈手夺过绣金刀,看到那中年盲人已然惨死,心头愤怒再难抑制,喝骂道:“恶贼,你好歹毒!”他举刀就要结果了花七爷的性命,少年突然喊道;“不要杀他!”三王爷一怔,脱口问道:“为什么?”少年一双眼睛盯着花七爷的面孔,充满仇恨,一字一顿地说道:“因为总有一天我会长大,我要自己动手杀了他。”

    三王爷心中暗叹,抬起一脚,将花七爷踢得飞了出去,撞在了院墙上,翻滚在地,哀嚎不止。一个声音从院墙外飘了进来,咯咯笑道:“这位小哥真有骨气,我听你声音就知道,老天爷赏了你一口唱戏的饭吃,以后就跟着姐姐吧。”听到这个声音,三王爷脸色大变,再看院墙之上,已经跳上来十几个人,当中一个人神情凶悍、面目狰狞,手中持着一条铁杖,不是罗黑黑,又会是谁?

    罗黑黑将手一挥,喝道:“放暗器!”顿时之间,破空声响,几十件暗器射了下来。三王爷身子一伏,向前急蹿,一把抱着了少年,就地连着几滚,所过之处,钉满了袖箭、飞刀,堪堪射中,险象环生。罗黑黑喝道:“再放!”又有暗器射了过来,三王爷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不及躲避,心中暗道不好,一张桌子从屋里飞了出来,哔哔啵啵声响,暗器都打了桌面上,紧跟着穆枫飞身跳出,一手一个,提了三王爷和少年,往屋里就走。两个壮汉各持单刀跳下院墙,抢步跟了进去,举刀要砍,穆枫头也不回,连着两脚倒踢出去,把这两个壮汉踢得飞出去数丈,跌在院中,又是一脚,将屋门重重地关上。

    那两名壮汉被踢断了肋骨,倒在地上,翻滚哀嚎,众人见状,个个惊惧,便不再敢贸然闯入。罗黑黑听了心烦,喊道:“将他们抬走,在这里鬼哭狼嚎,搅了大家的斗志。”这一群人当中以他武功最高,隐隐然便成了头目,当即有人上前,将这两个壮汉抬走,再看花七爷,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偷偷溜走。

    虫娘笑道:“王爷、穆爷,外面来了许多朋友,你们不出来打个照面,却是要躲到什么时候去?你们再不出来,我们可要进去了。”话音未落,窗户一撩,一件东西射了出来,从他的长袖上一穿而过,穿出一个窟窿,钉在了院中的树上。原来是一支毛笔。虫娘见了脸色微微一变,想到穆枫的武功,终究有些惧怕,脸上旋即露出笑容,说道:“我还是带姐妹们去屋后看看吧,免得又让穆爷找着什么狗洞溜走了。”罗黑黑知他是心虚了,嘲笑道:“你莫不是怕穆枫再射个暗器出来,划破你那张俊脸?”虫娘回首,嫣然一笑,说道:“你是男子汉大丈夫,和我们这些小女人计较什么?”在他身后,内教坊的歌伎们笑成一团,簇拥着他往屋后走去。

    三王爷看着穆枫,急切问道:“这里是神策营的暗桩,肯定还有暗道,对不对?”声音中满是期待。穆枫缓缓摇头,说道:“这里已是距皇城最近的一处暗桩,除了门外,无路可走。”三王爷还想再问,见他神情中有几分疲惫,便展颜一笑,将少年抱到角落,将绣金刀塞到他怀里,对他说道:“你与此事无关,好好躲在这里,不要声张,等人都走了,你再离开。”少年想要说话,三王爷笑道:“你若是还想替你爹报仇,就乖乖地待在这里。”少年一惊,低头不语。

    三王爷转身走回到穆枫身旁,也是盘腿坐了下来,伸展了几下手臂,神情变得淡定从容。穆枫看着他,眼神里露出嘉许之意。猛然间就听得轰然巨响,屋子的一面墙壁被人打出了两个老大的窟窿,砂石飞溅当中,孟鹊、孟陀各举镔铁棍,跳了进来,紧随其后走进来罗黑黑等一大群人,将屋子塞满,团团围住了穆枫和三王爷。这时候从屋后传进来阵阵笑声,香风飘来,虫娘带着歌伎也走了进来。

    虫娘一边走,一边笑道:“我就说吧,你们不出来,我们可就自己进来了。”他走到罗黑黑的身边,靠了上去,笑脸盈盈,说道:“等领了曹丞相的赏金,晚上可都要来内教坊,好好玩耍。”罗黑黑心情得意,仰头大笑道:“你带的这些姑娘个个如花似玉,看着让人眼热。至于你嘛,嘿嘿,离老子远点,老子可消受不起。”

    他伸手要把虫娘推开,虫娘突然一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一扳一转,就把他摔在了地上,膝盖重重地顶住他的胸口,动弹不得。罗黑黑气急大骂道;“虫娘,你他娘疯了!”虫娘依旧咯咯笑个不停,伸手抹去了脸上的一副人皮面具,说道:“你看看我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