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苦思甜”大会在一片沉重而激昂的氛围中结束了。老工人们血泪交织的控诉和新旧社会的鲜明对比,确实达到了预期的教育效果。许多人的眼角挂着泪花,握着拳,心中充满了对旧社会的恨与对新社会的爱。那锅粗糙苦涩的“忆苦饭”被分食一空,不是为了品尝,而是为了铭记。

主任最后的表扬和随之响起的掌声,像一阵暖流包裹了周小小。她低着头,脸颊微热,没有显露出丝毫得意,只是更紧地握住了手中的笔记本,仿佛那掌声是给予她肩上更沉重的责任。她能感觉到人群中那道与众不同的、冰冷的目光——来自张婶。那目光像淬了毒的针,试图刺破这层温暖的包裹。周小小知道,这掌声是护身符,也是催命符。它暂时抬高了她的位置,也让张婶的嫉恨燃烧得更加猛烈。

散会后,人们议论着、感慨着渐渐散去。周小小留下来,默默收拾会场,搬桌椅,清理杂物,将那些展出的破旧物品小心收好。她的动作麻利而沉静,仿佛刚才被表扬的不是她。几位老工人临走时,都特意过来跟她打了声招呼。

“小小,辛苦了,稿子整得挺好,我说的都在了。”老赵师傅拍拍她的肩膀,眼神里是长辈的慈和。

“赵师傅您慢走,都是您讲得好。”周小小谦逊地回应,送他到门口。

李师傅则由儿子扶着,对周小小点点头:“丫头,心细,谢谢你了。”

周小小只是微笑摇头。她知道,这些质朴的认可,比主任的表扬更实在,也更珍贵。这是她用一次次跑腿、倾听和真诚换来的微薄的、却至关重要的善意。

张婶冷眼看着这一切,鼻子里几不可闻地哼了一声,扭身走了。她心里堵得慌。周小小非但没垮,反而更“风光”了。这结果像一记耳光甩在她脸上。她绝不甘心。

日子似乎又恢复了表面的平静。周小小依旧每天上课、回家、参与院里的一些集体劳动。她更加谨言慎行,几乎不参与任何闲谈,尤其是涉及家庭出身或过去生活的话题。她把自己缩在一个“积极劳动、沉默寡言”的壳里。

然而,张婶的报复并没有停止,只是变得更加隐晦和阴冷。她不再公开提议让周小小“忆苦”,而是开始散布一些看似无关紧要、却极易引发猜疑的流言。

周小小某天穿了一件洗得发白但款式依稀能看出些许旧痕的蓝布裙子(或许是母亲旧衣改的),张婶就会在和人聊天时,貌似无意地说:“唉,有些东西啊,骨子里的印记,就像那衣服的折痕,怎么熨都熨不平。看着是朴素了,那架势到底和咱们劳动人家出来的不一样。”

周小小偶尔从学校带回一本旧书(或许是教材或许是她设法找到的读物),张婶又会嘀咕:“哟,还看那么厚的书呢?心思也不知道在不在劳动改造上。别是还在想着那些旧社会的毒草吧?”

这些话语,像看不见的灰尘,悄无声息地飘散在宿舍楼的空气里。它们没有实际的指控,却能在人们心里种下怀疑的种子。一些人开始下意识地用更审视的目光打量周小小:她走路的姿势是不是太“小姐样”了?她说话的声音是不是太细了?她干活那么卖力,是不是太刻意表现了?

周小小敏锐地察觉到了这种氛围的变化。邻居们看她的眼神里,少了几分大会后的那份认可,多了一丝探究和不易察觉的疏离。她心里像压着一块浸水的海绵,沉甸甸、凉冰冰的。她知道源头来自哪里,却无法辩驳——那些流言像空气,无处不在,却抓不住实体。她只能更加沉默,更加用力地劳动,试图用汗水冲刷掉那些无形的脏污。

一个周末,宿舍楼组织大扫除,清理楼道和公共水房。周小小主动承担了最脏的活儿——疏通水房的下水道。那时没有手套,她就徒手去掏堵塞的污物,泥垢、头发、腐烂的菜叶粘了满手,刺鼻的气味令人作呕。她咬着牙,一声不吭地干着,额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