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案才叫不合理,真按他说的改,非出废品不可!”

厂史陈列室的成功设立,如同在向阳机械厂的心脏部位点亮了一盏长明灯。那间曾经阴秽盘踞的老档案室,如今日日沐浴在工人们上下班时驻足观看的目光中,浸染着劳模照片上的荣光与锦旗上的豪迈。那股由集体记忆和奋斗精神凝聚而成的“文脉”正气,至阳至刚,不仅彻底涤荡了残存的污秽,更无形中提升了整个厂区的“气场”。工人们普遍感觉车间里似乎更亮堂了,干活时心气也更顺了,一些往日里容易出小毛病的旧设备,竟也莫名地安分了不少。牛师傅私下里对周小小感叹:“人心齐,泰山移。这厂子的‘运’旺了,歪门邪道自然就没了立足之地。”

然而,这股平稳向上的气运,随着部里专家郑怀仁的到来,泛起了波澜。郑怀仁四十出头,保养得宜,金丝眼镜后的眼神锐利而充满自信,一身笔挺的中山装与厂里老师傅们洗得发白的工作服格格不入。他带来的不仅是厚厚的国外技术资料和一套全新的“科学管理”词汇,更是一种截然不同的气场——一种尖锐、急躁、试图强行切割过去的能量。

关于锻工车间加热炉的争论,只是开始。郑怀仁的目标远不止一个炉子,他要在向阳机械厂推行一套全面的“技术改造方案”,其核心便是拆弃大量被视为“落后”的原有设备和工艺布局,全面套用他带回来的国外图纸和标准。

周小小作为技术科长,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从技术角度,她承认国外生产线确实先进,效率提升是显而易见的。但凭借跟随牛师傅学习后日渐敏锐的直觉,以及多年扎根一线的实践经验,她深切地感受到,郑怀仁的方案有种“水土不服”的隐患。他只看重冰冷的图纸数据,却完全无视了厂房建筑结构、设备长期运行形成的独特“惯性”,以及最重要的——老师傅们在实际操作中积累的、那些无法用数据精确描述,却至关重要的经验智慧。这些经验,在周小小看来,正是另一种形式的“场”的和谐。

例如,在讨论新生产线安装位置时,郑怀仁坚持要按照图纸,将核心机组正对着车间大门直放,理由是“物流顺畅,符合动线原理”。但厂里最老的钳工师傅却偷偷告诉周小小:“不行啊,周科长。咱这老车间,门冲西开,那条线这么一放,正好成了‘穿心煞’。老话讲‘直来直去损人丁’,先不说别的,这么大个家伙杵在门口,工人进出憋屈,心里不痛快,容易出事故啊!”

周小小仔细观察,车间大门虽朝西,但并非正西,略偏西南,门前原有一小片空地,是老工人们休息抽烟的地方,也算是个小小的“明堂”。若按郑怀仁的方案,巨大的机组不仅会堵塞这个“明堂”,其本身形成的巨大金属体量,如同一把利剑直插车间内部,确实会破坏整个空间的气流和给人的心理感受。这不仅仅是迷信,而是关乎环境心理学和空间利用效率的实际问题。

她试图委婉地向郑怀仁提出建议:“郑专家,考虑到我们车间的具体结构和工人们的工作习惯,是否可以将机组位置稍微偏移几度,或者做个屏风隔断?这样或许既能保证物流,也能让空间更舒适。”

郑怀仁扶了扶金丝眼镜,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优越感:“周科长,我们是搞现代化工业建设,不是看风水!舒适?效率就是最大的舒适!你们这些地方上的同志,就是被旧观念束缚得太久了。要打破坛坛罐罐,才能轻装上阵!”

他的话掷地有声,周围几个年轻的技术员面露钦佩,而老师傅们则脸色铁青。陈强气得攥紧了拳头,被周小小用眼神制止。

方案最终还是按照郑怀仁的意见强行推进了。拆除旧设备的工作轰轰烈烈地展开,车间里尘土飞扬,熟悉的布局被打破,取而代之的是陌生的钢结构基础。然而,怪事也开始接踵而至。

先是新生产线的基础浇筑时,原本晴朗的天气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