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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九章 少年们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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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醒来时已是夜晚,郑令意感到饥肠辘辘,才知晓自己竟睡了四个时辰。

    郑嫦嫦正坐在床边守着她,见她醒了,半高兴半担忧的说:“姐姐,曹姑姑来过了,她说爹爹允了,明日会让曹姑姑带着冬妮一块来接我回去。”

    曹姑姑到底办事老练,不过半日便将关节打通了。

    郑令意依稀能猜到她在郑国公跟前说了些什么,鲁氏以为将错处都推到郑双双身上就能保自己安然无恙,可此事往轻了说是意外,往重了说是弑母。

    即便把郑国公说成个蠢的,鲁氏说什么他都信了,可郑双双毕竟是鲁氏教养的,教养不当之责是怎么也逃不了的。

    郑嫦嫦回府几天,郑令意日日让人给她送糕点,生母逝世,姐妹需要相互慰藉也是人之常情,再加上与曹姑姑说定了,所以每次送糕点皆很顺利。

    郑嫦嫦让人带信,说冬妮与曹姑姑母女是一路性子,爽快直率又很能干,鲁氏果然有几分顾忌冬妮的身份,这几日请安时只是言语上不饶人,旁的倒没什么。

    郑嫦嫦虽没受鲁氏什么诘难,可在西苑里孤孤单单的一人住着,虽有婢子们陪着,但夜里总是思念蒋姨娘,常常一夜难眠。

    原本是想让巧罗跟着冬妮一起伺候郑嫦嫦的,可这样一来再加上绿镯,郑嫦嫦便有三个婢子。

    鲁氏曾用这个借口来堵过曹姑姑,不过曹姑姑说,蒋姨娘生前已经替巧罗安排了一门婚事,郑令意和郑嫦嫦也都是知道的。

    鲁氏便抠抠搜搜的拨了十两银子,想要当即就打发巧罗出去嫁人。

    蒋姨娘刚才故去,哪是嫁人的时候,其实这话好回绝的很,只是为了不叫鲁氏面上太过难堪,便由郑燕如打圆场,将巧罗的婚期延了半年。

    郑令意自然是为巧罗高兴,但与此同时,心中情绪复杂,一时间难以说清。

    “说起来,我还不知十二姐的夫君这次考的如何呢?”

    蒋姨娘去世的事情像一块厚厚的黑布,从天而降,将郑令意裹进与世隔绝的悲伤和绝望里。

    那几日,唯有愤怒才能似一道利刃,划破这张黑布。

    其余的时候,郑令意委实没有心思去打探发生在旁人身上的事情。

    “你是说许吉方吗?名次在我后头两位,还算不错。”

    吴罚趁着郑令意稍稍分神的空档,往她嘴里塞了小半块花生酥糖。

    “你这是夸别人,还是夸自己?”她难得说笑一句,酥糖把腮帮子鼓鼓的,显得格外可爱。

    她嚼碎酥糖后,面颊恢复成本来瘦削的样子。

    沈沁和陈娆前两日来瞧她时都吓了一跳,沈沁心疼的苦着张脸,眉头就没舒展过。

    陈娆稍稳得住一些,当下只是安慰了几句,第二日就送来了许多补品,要郑令意换着花样吃。

    眼下正是冬寒时候,除了梅姐儿生辰那日去灵犀院吃了一杯薄酒,送上了一份礼儿外,郑令意就压根没怎么出过静居。

    郑令意之前狠狠的骗了乔氏两遭,乔氏虽因蒋姨娘突然离世而泻了几分火气,但心里还是记恨她的。

    中公的炭火半分也没给静居,下人们的冬衣衣料也没发下来,凡是该从中公里出的银子,她一律给扣下了。

    郑令意与吴罚虽不宽裕,可到底每月有进项,他们两人平日生活也不奢靡,院里下人就那么几个,用自己的银子也养得起。

    冬日里吃得起荤腥,可鲜菜实在是贵。

    郑令意在陆家吃饭时曾吃到过一种酱菜,味道很是不错,便让吴罚去这酱菜庄上买了几坛子各色的酱菜,冬日的饭桌上也不觉枯燥。

    炭火买不了最好的,便择了次之,每一篓足便宜了五两银子。爆炭声虽多些,可也是无烟无尘的好炭,比从前在西苑分得的好了不知多少。

    这银钱到底是要捏在自己手里的,丰俭由人,总能过得好。

    一开春便要考试,吴罚虽不紧张,可也没有怠慢。

    天公不作美之时,他就与郑令意一道在房中待着,他看书,郑令意理账。

    天气晴好之时,偶尔会与陈著见面,两人说说这书里不大通顺之处,辩上一辩,总会思路明朗,大有裨益。

    随后或是去庄子上巡视,或是去铺子见一见各个铺面的管事,总是忙碌的。

    陈著常笑吴罚浑身铜臭,掉进钱眼里了,吴罚则说陈著高门大少,不知养家辛苦。

    到底不过是说笑,打小就认识的朋友,陈著怎能不知吴罚的境遇。

    陈著年幼时读书便很好,难免傲气几分,言语上得罪了几位族兄族弟,被他们拐骗到山中,被捆住双手吊在了树上。

    吴罚那时与吴老将军去山中打猎,他一路追逐野兔,岂料发现了可怜巴巴的陈著。

    他那时轻功还不精进,半飞半爬的艰难上了树,想要救陈著。

    吴罚小时候也是自负,学了点武功便忘了自己也才豆丁点大,竟以为自己的力气能够拉得住另一个豆丁,若不是吴老将军来得及时,两人的屁股都要开花了。

    因为这一桩事儿,陈家虽与吴家明面上没往来,但私下里待吴老将军一直很是客气。

    即便是吴家闹出那一桩事情后,陈家也没勒令陈著与吴罚断了往来,虽有也不开眼的族叔说三道四的,但陈著的父母祖辈却是没说个半个字。

    “陈著可有说过什么时候打算与郡主修成正果?”

    郑令意抱着个手炉坐在大摇椅上看书,吴罚则坐在蒲团挨在墙上,双条长腿一弓一伸,是一种既松弛又警醒的姿态。

    “陈家人嫡系的人从来都是博取功名之后再议婚事,所以人丁不兴,但却是个个成才。”

    吴罚说完后顿了顿,看向郑令意,带些几分调侃道:“怎么,郡主盼嫁了?”

    郑令意佯怒的瞥了他一眼,意兴阑珊的翻过一页书。

    满篇的字都像是会爬一样,一个也钻不进她脑子里。

    郑令意掩饰的很好,距离蒋姨娘逝世已经过了两月,这两月她好似在缓慢的恢复,说话时偶也带笑。

    可她实际上依旧吃什么都味同嚼蜡,深夜虽然假装睡着了,但其实一直醒着,熬到疲倦极了,才只能在鸡鸣后短暂的睡上一两个时辰。

    不过郑令意所不知道是,在她艰难睡去之后,吴罚会睁开眼睛,在黑暗中温柔端详着她的睡容。

    每一声啜泣,眉头的轻蹙,她在睡梦中都饱受折磨,吴罚感同身受。

    连着落了好几日的大雪,静居的门都让雪给封了,郑令意说了让撒些盐慢慢化,婆子们舍不得浪费好好的盐,便轮着来铲雪。

    因为是大家轮着来的,且朱玉的力气的确是足,一上午过去,这门外的小径上便是干干净净了。

    郑令意也满意她们认真的用了力气,便在午膳时额外的赏了热乎乎的骨头汤给除雪的几人吃。

    “姐姐,夫人,甜汤来了。”环儿在外间道。

    绿浓正在收拾火盆里燃尽的炭灰,应了一声,暂时搁下手里的小铜铲准备开门去拿甜汤。

    岂料这一开门,却扬起一股子风来。

    原是环儿进来后没有关上正屋的房门,内室的门一开,外头的风便涌了进来。

    今日可是融雪的天,最冷不过,风里凝着冰粒子,挨上一点都刺骨的冰。

    郑令意虽没有直接被风吹着,还是把盖在身上的斗篷拢了拢,又被扬起的炭灰激得咳了一声。

    绿浓连忙反手拉上房门,对立在外间的环儿斥道:“都说了多少回了,眼下这个天气要记着关门,你都忘了几次了?”

    环儿转身把甜汤搁到茶桌上,有些不大服气的低声嚅嗫道:“哪就这么娇贵了?”

    “你说什么?”绿浓正走去关房门,一时没有听清她说了什么,却也听出她语气不善,便板起面孔斥道。

    “奴婢知道了。”环儿虽这样说,可但凡长了耳朵的人,都能听出她这不情不愿的口吻。

    此时绿珠从国公府送完糕点回来,绿浓让她端了甜汤进去陪侍郑令意,自己则拉着环儿回了房间。

    “姐姐,姐姐!”环儿有些不悦的挣开了绿浓的手,道:“你这是做什么,弄疼我了。”

    “你问我做什么?我倒要问问你是什么意思?怎么对差事就如此不上心呢?”

    绿浓并非不心疼妹妹,只是她这么吊儿郎当的,纵然郑令意看在自己的面子上留下了她,绿浓自己却是不好意思的。

    “我哪有不上心,不过是今日忘了关门罢了,姐姐未免太过小题大做了吧。”环儿瘪了瘪嘴,倒是委屈上了。

    虽说在静居的吃穿用度比起原来主家的确是好了不少,可规矩和拘束也多。

    “既这样,便送你去夫人的庄子上吧。那倒是自在了,只是白日里没炭火,晚上要自己烧炕睡。”

    绿浓没真想着把环儿给送出去,她知道这话一说,环儿必定服软求饶。

    果然她便撒起娇来了,说自己一定听话。

    绿浓又说了她几句,临走时却从小厨房拿了自己份例里的糕点给她吃,叫她吃了好去当差做事。

    环儿翘着脚在屋里头吃着糕点,佩儿回房来换衣裳刚巧撞上了。

    她方才正拿了衣裳去洗,结果脚下一滑跌了一身泥泞,一个满身的狼狈,一个悠闲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