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兰花，满小山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出现在小山面前的是，那么美，那么美的一个女子。
满小山有些恍惚，脑海里不停地交织着三个人物的形象，十几年前那个一脸稚气的女学生；一个月前那个身穿粗布衣，素面朝天的农妇；此时这个时尚优雅，透着成熟女人韵味的漂亮女郎。
满小山努力地想把三张面孔叠加到一起，却办不到，因为他的记忆里，始终被一张最清晰的影像占据着。
那是他十几年前的初恋，他永远的青春印记。
满小山定定地望着兰花，有种在梦里的不真实感。
兰花瞧了他一眼，心像被弹过来弹球轻轻撞了一下，很温柔的疼痛感弥漫全身，久久不散。
兰花继续低下头，盯着脚上的高跟鞋。多好看的一双鞋啊，就像穿在灰姑娘脚上的水晶鞋一样美丽。
庄有成看着面对兰花发呆的满小山，心里不太舒服，说“满主任，我有客人，请你到办公室稍等片刻。”
满小山似乎没有听见庄有成的话，仍然痴痴地盯着兰花看。
“满主任——”庄有成提高了声音。
“哦，庄书记，你忙着呢……”
“你说呢？”庄有成冷冷地说。
满小山极不自然地笑笑“那件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什么事？回头再说吧，我这里有客人。”
兰花忽然站起来，上前亲昵地挽住庄有成的胳膊，脸上现出温柔的笑说“庄书记，既然你有正事，我就不打扰了，改天我再过来，或者你去西朵山也行，我才知道孔雀可以炖汤喝，你抽空去尝尝。”
兰花说完，不等庄有成反应过来，像风一样抽身离去。
她带着报复的快感，从满小山身旁掠过，嘴角挂着胜利者的微笑。
留下呆若木鸡的满小山和一脸茫然的庄有成。
兰花是庄有成看着长大的，对于兰花的举动，他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因此没有多想，以为兰花在借机逃避，赶紧叫道“兰花，别急着走，我还有事和你说……”
满小山仿佛被人放火点燃了心里的荒草，顷刻间失陷于熊熊大火里，身体里的水分正在被烤干，慢慢变成一条失去知觉的鱼。
满小山觉得自己快被烧死了，他握紧了拳头，咬得嘴唇冒出殷红的血丝。
他想冲上去掐死庄有成，同归于尽。
庄有成绕过满小山，感到他身上的逼人气焰。
“兰花——”
兰花早跑得没影了。庄有成这才顾得上关心满小山“你是不是发烧了？有病就快去看病。”
“你才有病呢！”满小山怒气冲冲地说。
庄有成愣了，他想不到满小山会讲出如此失礼的话。
“你给我出去！”庄有成怒吼了一声。
方一同知道满小山一直在纠缠庄有成，赶紧过来将满小山拉下楼，说“满主任，庄书记最近心情不好，你最好别惹他。”
“他心情不好？我看他正春风得意呢！”
“你怎么了？”方一同奇怪地问。
“你该去问他怎么了，还说我有病，他才是有病吧，而且病得不轻。”
“满主任，怎么说话呢！这是镇政府，不是你们信用社！你们县社一把手也不敢在这里讲这样的话，你一个小小的基层社主任，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吧！”
方一同丢下满小山，扭头上楼，正好迎见保安给办公室送报纸，说“给我记住了，从今天起，信用社的人一律不许放进来。只要放进一个，你就卷铺盖走人！”
方一同是个很随和的人，从没发过火，保安见他撂下脸下命令，不敢怠慢，赶紧丢下报纸，拉扯着满小山将他押出政府大院。
满小山站在大门口，悲愤交加，不知不觉已是泪流满面。
怪不得兰花穿得花枝招展，原来是为了会庄有成。她怎么变成了这样的人？
怪不得庄有成为她担保贷款，原来他是在贪图兰花的美色。他怎么是这样的人！
他们怎么是这样的人！
无耻！肮脏！下流！龌龊……
满小山的心里冒出所有恶毒的词语。可是这些恶毒的词语，却无论如何都和兰花联系不到一块去。
一想到兰花的笑容，满小山的心就软了。
我这是怎么了，我为什么会如此愤怒？
兰花是我什么人？她做什么关我什么事！
满小山狠狠地踢飞路旁的一枚石子，石子不偏不倚，恰好击在一个骑车经过的女孩身上。
“流氓！”那女孩跳下车，指着满小山骂。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满小山慌忙道歉。
“你就是故意的，马路上这么多人，你怎么不拿石子砸别人，她，她，还有那个——”
女孩指了一通路边摆水果摊的几个妇女，说“你就是在调戏我，冲我耍流氓！”
“我没有调戏你啊，我……我真是无意的。”满小山羞得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你又不瞎，怎么是无意的？”
“……”满小山无言以对。
“你是哪个单位的？我找你们领导去，让他开除你，我要为民除害，你这个人道德败坏……”
女孩见满小山穿一身西装，浑身上下收拾得很利落，而且人长得也端正，其实已经相信他是无意之失了。
不过满小山的慌乱和窘态让她觉得有趣，她开始故意刁难起满小山来。
“我是信用社的，请相信我，我不是你说的那种人。”满小山指了指对面的信用社。
“真的假的？你可别蒙我，信用社主任我认识，你说他叫什么名？”女孩虚张声势地说。
卖水果的大姐哈哈大笑起来，“他就是信用社主任。”
女孩的脸微微红了一下，很机敏地应变说“你是才换的吧，我认识以前的主任。”
满小山点头说“是，我是才调过来的。对不起啊，我再次给你道歉。”
“嘴上道歉不行，你得请我吃饭表示诚意。”
女孩说着把自行车朝满小山手里一丢，径直向前走去。
满小山正心乱如麻，哪有心情陪她去吃饭，可是女孩的自行车到了他手上，总得给她还回去呀。
没有办法，满小山只好推起车子大步流星去追赶女孩。